2月26日，殷墟博物馆新馆正式对公众开放，吸引了世人目光。殷墟博物馆新馆有何与众不同？目前殷墟遗址的发掘和研究情况如何？在全国两会召开之际，第十四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安阳工作站副站长何毓灵接受了总台环球资讯广播记者的专访。
何毓灵在第十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首场“代表通道”集中采访活动上发言
作为我国首个全景式展现商文明的国家重大考古专题博物馆，殷墟博物馆新馆展厅面积约2.2万平方米，展出青铜器、陶器、玉器、甲骨等文物近4000件套，展陈文物数量庞大、类型多样。区别于其他博物馆，殷墟博物馆新馆是一座遗址类的博物馆。
何毓灵：殷墟在2010年成为我国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整个保护面积有29.47平方公里。我们有两区，一个是王陵区，一个是宫殿宗庙区；一馆就是我们的殷墟博物馆；还有一镇，就是我们的考古文旅小镇。我们从殷墟的考古发掘、整理、修复、研究、展示、活化利用，整个一条龙的环节我们现在都有了，所以这也可能是区别很多博物馆的一个面貌。
何毓灵介绍说，殷墟博物馆新馆的展陈方式也是一大特色，大量的遗迹，比如，车马坑、各种祭祀坑都陈列在博物馆里，而且体量大、数量多。
何毓灵：我们是成组、成套地展出，比如我们想展示某一个高等级的贵族墓，像亚址墓、亚长墓、马危墓，我们就可以把这些文物全部都放进去，不仅有青铜器，陶器、玉器，骨器都可以看得到。因为是全面展，我们就可以透物见人，用这些物品来讲述这个人背后生动的故事，比如“子何人哉”（专题展览），就是围绕“花东H3甲骨”这一坑甲骨来讲述这些甲骨占卜记录的主人“子”的方方面面，他的朋友圈、跟他交往的人、他供奉的对象、祭祀的对象、他的打猎、求学。
1999年，何毓灵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站工作，长期坚守在田野考古发掘第一线。现在已被世人熟知的“亚长墓”就是何毓灵参与发掘的。
何毓灵：我刚刚参加工作一年，我们当时的老队长徐广德先生就带着我发掘了“长从何来”这个亚长墓。一直到现在，我还在为之努力，还在为之付出，还在想尽办法把亚长所有的信息通过我的研究诠释、展示给大家。这次的“长从何来”专题厅是我提出来的，而且是我费尽心思进行展陈的，有很多很多（信息）我都想表达给观众。
何毓灵在河南省安阳市殷都区洹北商城考古发掘现场
从参与发掘亚长墓之后，何毓灵又参加了孝民屯铸铜作坊、铁三路制骨作坊、洹北商城等很多重要的发掘工作。这两年大众对于考古的关注度很高，何毓灵希望人们能像对待其他科学一样来认识考古学。
何毓灵：实际上，考古不太适合在聚光灯下，因为考古是日复一日，有时甚至会感到很枯燥，不过近些年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公众对考古文物知识需求的变化。我非常愿意跟大家去沟通、去传达，这样才能够真正地表达出什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而不是大家眼中的“这个宝贝值多少钱”的一种价值观念。考古学的真正目的是要通过我们的发掘，了解当时的整个社会运作、生产生活机制，整个城市如何生产的。这些都是考古学家关心的内容。
由于主要从事考古学研究，特别是田野考古，因此，在今年全国两会上，何毓灵提出了与自身工作密切相关的议案建议。
何毓灵：今年我的建议主要是围绕着商代考古或者商代文明考古工作。殷墟只是商王朝晚商时期的都城，从考古学的角度来说，不能只通过殷墟考古解决所有的问题。除了殷墟之外，周边的，甲骨文叫做“方国”，比如说河南的信阳罗山天湖息国、驻马店正阳县的闰楼遗址有个亚禽国，还有郑州的小胡村舌族。如果我们把整个商王朝比成一个金字塔，那么殷墟的考古可能在金字塔的顶端，方国考古甚至是更低级的村落型的考古，处在金字塔的中部或者底部。作为（对商代）国家运营（的研究）来说，我们都要全面地了解。
据甲骨文献记载，方国多达100多个。在何毓灵看来，加强对方国的考古研究可以更加全面地认识整个商代。
何毓灵：除了殷墟都城之外，四周的这些区域如何跟王畿地区都城进行互动交流交往，它背后互动的动力是什么？是战争、资源还是经济的原因？我们就需要了解这方面的内容，这样的话我们才对整个商王朝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有充分的了解。如果我们把甲骨文上记载的这些方国一个一个都搞清楚的话，我们对商王朝的认识可能就不仅仅局限于我们对殷墟的认识了。
全国人大代表何毓灵在人民大会堂前
殷墟目前已知的总面积约为36平方公里，目前的发掘面积还不到总面积的5%。何毓灵表示，考古不是挖宝，而是在保护为主的前提下，以最小化的发掘提取最大化的信息量。
何毓灵：遗址具有不可再生性，哪怕是再精细的发掘，实际上还是一种破坏。在技术条件相对还不是太成熟的时候，我们不会去贸然进行发掘，不会片面地去追求发掘面积。发掘的前提是有问题，比如，2022年牛世山老师主持发掘的王陵区，他当时的发掘出发点就是要解决整个王陵区的布局、王陵和宫殿之间的交通道路问题，因为这些始终是没有解决的。
何毓灵（右二）在河南省安阳市殷都区洹北商城考古发掘现场
在何毓灵看来，殷墟考古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比如，洹北商城的布局、殷墟的宫殿和王陵的布局以及新发现的池苑遗址再往西是什么样的面貌等等，还有很多艰巨的任务要完成。
何毓灵：我们未来的5年到10年，应该都还是围绕这几个重点工作来开展，我相信我们也会取得重要的研究成果。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记者｜杨子楠 杨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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